早上5点,孙河如往常一样,早早走出家门,启动了停在路边的汽车。打开收音机,再把手机切换至约车软件的界面,不到1分钟,手机就传来客户叫车的信息……
孙河当上网约车司机,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就在7月末,被称为“网约车新政”的《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正式出台,在确定网约车合法性的同时,也留下了不少政策空间。
这其中,外地车牌、非京籍居民能否加入网约车平台,将直接影响“孙河们”的生计。
转行“开出租” 收入渐少仍愿继续
当上网约车司机,还一干就是一年多,孙河坦言多少有些偶然。
2014年底,网约车司机月赚过万的消息尘嚣日上,原本从事家装行业的孙河,被一位朋友撺掇着当上了“滴滴司机”。参照普通出租车司机的模式,孙河与朋友也轮起了“小班”——同一辆车,各开12个小时。
“当时家装行业也不太景气,我想闲着也没事,车是朋友现成的,就拉拉看呗。”孙河已记不起当时的补贴政策,但“总归比现在多得多”,第一个月拉下来,孙河净赚了八千多:“不太会抢活儿,但老实讲,能挣八千是真没想到。”
“我有个优势,因为原来就在北京到处跑业务,路比较熟。很多乘客坐了我的车,印象都是师傅您挺认路啊。”孙河来北京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之前一直在家装行业工作。客户散布在京城各处,让他早就跑遍了北京城。由于不绕路,也不用依赖导航的帮助,孙河在短短几个月中,积累了不少好评,终于也体会到了月入万元的感觉:“比干家装还是省心,也没有那么辛苦。”
不过好景不长,与朋友同开一辆车的弊端逐渐显现出来——收入不好分成,司机车辆资料与注册资料不完全相符等等,让孙河与朋友间产生了罅隙:“我一直服务态度挺好的,但我这个朋友就差些,可人家给他一个差评,我忙叨一天的补贴也没了。”
一来二去,孙河决定自己单干,没有自己的车,他便去租车公司租了一辆,租金大约4000元,“我有辆外地牌照的车,但外地牌照限制太多,耽误活儿,还不如租车划算。”
每天早上出门,干上四五个小时,然后歇上一个下午,攒足精神跑到半夜。按照这个节奏跑下来,孙河每月也有了上万的收入。
不过进入2016年,孙河发现随着网约车平台方奖励的减少,自己的收入正在快速降低,如今刨去租车等费用,他每月连八千元都很难挣到,“本来补助就少了,干这个的可能也多了,抢活越来越难。而且乘客真的要求越来越高,你稍微慢一点,或者走错一条路,就可能投诉你。”
无论如何,孙河已经适应了“开出租”的生活,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延续得久一些,哪怕收入只稳定在七八千元,毕竟对他来说,这意味着稳定的生活,甚至是开拓未来的途径:“我看网上说过,这叫共享经济,而且也是社交平台。我开车时候就经常跟乘客聊家装,我觉得时机合适的话,这两者还能结合起来。”
然而7月末出台的《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给孙河预想中开出租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网络叫车发展太快,确实出了不少问题,所以肯定要严管了,自私点说,我觉得坑了我这样认真开车的。” 孙河坦言,“干出租”会越来越难,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但各类政策来得如此之快,还是让他措手不及。尤其是限制外地户籍和外地车牌的传言,让他也颇为不安:“外地车牌确实该限,本来就不能上路你凭啥开出租啊。可户籍就不合适了,外地人开车就差吗。”
组团进京为补贴跑足14小时
如果说孙河已是“老司机”,那么在京城网约车大军中,丁师傅只能算新手。一个多月前,36岁的他刚刚告别妻儿,从老家丹东赶来。
“俺们那疙瘩离海近,以前守着家门口卖海鲜,日子过得也舒坦,后来生意不行,越干越赔,这才寻思着整点儿能赚钱的营生。”丁师傅一开口,带着股浓浓的海蛎子味儿,他苦笑着摇摇头,“要不是听说网约车还行,兴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当‘北漂’的一天。”
丁师傅此行并非孤军奋战,“哥们儿五个搭伴来的,都是干这个,合着在东五环边上租个宿舍,平摊下来一个人四五百,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也就晚上回去对付一宿。”
几个人中,丁师傅是唯一拥有京牌车的,这让他在接活时少了些顾虑,“幸亏我姐当年有眼光,趁着摇号政策实行前,多囤了一辆车,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丁师傅指了指车窗,又冲仪表盘努努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这车放的时间太长,窗框门缝里积的灰老厚了,连洗车的人都嫌脏。另外,你别看它就是个1.5升排量的两厢车,费油着呢!百公里少说也要10升,一天三百多公里跑下来,一箱油就差不多没了,两百多块钱啊!”
说罢,丁师傅看了一眼时间,脸上有些沮丧,“今天早上5点半出的门,眼瞅着都快中午12点了,这才第7单。没办法,早高峰堵得太厉害,一个单子耗掉一个多钟头,照这速度,今天的奖励怕是悬了。”
在他看来,平台给出的一天满12单奖励40元太过鸡肋,而要想拿到满22单的100元奖励,至少要马不停蹄地跑上14个小时,“为了凑够单数,最多的一天跑过19个小时,半夜回去彻底累瘫了,迷迷糊糊睡了5个小时又爬起来继续干活。”
除了睡觉以外,吃饭同样是件奢侈的事,“每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喝点粥,白天就不再想这档子事,车上随便备点干粮垫垫肚子,偶尔喝口水,等晚上收车才正经吃一顿。”一个月下来,丁师傅瘦了整整一圈,“来之前也就一百三十来斤,现在连一百二都不到,胳膊腿儿都细了。”
即便如此,丁师傅表示自己并不是最拼的,“我晚上好歹还回去睡,他们几个因为开的外地车,白天上不了限行路段,专挑夜里拉活。说是住一起,可几天都不一定打个照面,平时也就指着在微信群里聊两句。”
丁师傅简单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收成,多少找到些安慰,“每周限号一天不能跑,其余时间连车费带奖励算下来每天大概四百,一个月也就是一万左右,再刨掉各种开销,实际能有八千吧,还是比在家强。”不过,丁师傅也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多久,“前段时间听说有司机连着开了几天,活活给累死了,我得悠着点儿身体。更何况,老这么漂着也不好受,真有点想家。”
“实在不行,就去租辆京牌电动车”
虽说开着一辆冀F牌的外地车,但从去年底算起,老家保定的范师傅已经在北京当了大半年的网约车司机,“来之前在家也试着注册过,可打车的人太少,两个月下来才跑了一百五十多单,平均一天还不到三单,根本指不上这个挣钱。北京就不一样了,哪怕后半夜都有不少人叫车。”
让范师傅内心窃喜的,还有进京证的改革,“过去最头疼的就是总要跑到六环外办理,每次排队都要两三个小时。现在方便多了,在网上就能搞定,省了大麻烦。”
范师傅明白,根据北京市交管局在2015年11月起实施的最新规定,工作日7时至9时、17时至20时,自己的外地车都不能进入五环路(含)以内道路行驶,而每天6时至22时,二环主路、长安街沿线及周边一些道路同样是禁区。为了弄清限行路段,他专门买了张纸质地图在车上备着,上面用醒目的红色记号笔逐一标出,“本来还想着让导航给我自动避开,可试了几次发现都不好用,有时候走着走着就又奔那些路段去了,还是得靠自己多上心。”
前些日子,范师傅在西安门大街接到平台派来的拼车单,等乘客上车后才知道对方要去北京站,这让他犯了愁,“府右街、北长街、北池子大街、北河沿大街都不能走,其他路我又不熟,感觉怎么绕也还是得过长安街。”兜兜转转快半个小时,范师傅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乘客商量,让对方重新叫辆车,“我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还给了十块钱作为补偿,就怕人家给差评,影响平台奖励。”
范师傅坦言,类似的窘况还有不少,“有一次为了避开走长安街沿线,就想着从东四环往北拐到朝阳路,结果上了四惠桥就晕了,一路开到朝阳公园桥,才总算下了辅路掉头,来回多跑了好几公里。”
相比之下,更让他揪心的是违章,“在老家开车随便惯了,到北京还真是不适应,到处都是摄像头,一不留神就会被拍到。”半年刚过,范师傅就被扣了九分,“交罚款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买包烟的工夫都被贴过条,平均每月加起来得有大几百。”
“之前行情好的时候,滴滴和优步比着烧钱,补贴给得也大方,一个月最多能挣两万多。现在两边补贴都大大缩水,奖励条件也越来越苛刻,辛苦半天也顶多大几千。再加上一直这么开,车的磨损太严重,修理和保养费用都算上,真剩不下多少钱了。”最近,范师傅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在北京干下去,“实在不行我就去租辆京牌电动车,朋友中有好几个都换了,又不限行,还能多接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