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 刘波

近日在一场举世瞩目的围棋赛中连输三局之后,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终于打败了谷歌设计的AlphaGo机器人,可以说为人类挽回了一丝颜面。不过比赛的胜负已定,AlphaGo将稳拿五局对弈的100万美元奖金,而这笔钱最终将捐献给慈善机构。无论如何,结局是美好的,可以说这是人类与机器的共赢。

不过从一开始,如果要说这场比赛是人和机器的对决,是有些不公平的,因为机器同样是人创造出来的,它蕴藏和运用的也是人的智慧,包括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计算能力。机器并不是独立的一种和人类平起平坐的存在物。正如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徐英瑾所说的,即使再智能的机器也是科学家通过统计学、数据挖掘原理等,将科学的规则以编程形式让其自动运行,因此归根结底还是人类智慧的物化结果。目前而言,机器智能的发展,仍然不过是人类智能的延伸,而且这个探索才刚刚开始。就像人类为汽车、火车、飞机的发明而自豪一样,创造出比世界冠军还厉害的下围棋机器人,更是值得人类甚感自豪。

这场比赛在科技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说明人工智能的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可能更具突破性的新临界点。1997年IBM的“深蓝”曾击败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当时很多人还认为,在深深蕴含东方智慧的极为复杂的围棋方面,设计出能打败人类高手的机器人依然很困难,但这场突破很快就到来了。科技的进步速度超过了人们的预料,也引发了很多对美好未来的遐想。

不过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我们也不宜寄希望太高。在20世纪,人类曾对21世纪有过极为美好的天堂般的期待,因为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科技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深刻改变了全世界的面貌,很多人认为它会保持同样的速度,甚至在21世纪让人类普遍用上智能机器人,让太空旅行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然而事实证明,这些期待对人的能力估计过高。在20世纪后半叶,除了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实现了世界范围内的实时通讯等成就外,其他领域的发展并不是那么神奇。所以,智能机器的发展历程还会很漫长,暂时人类还不必想象所谓机器人统治人类之类的末日恐惧,而应该拥抱人工智能发展给生产效率、生活质量带来的提升。

当然,也有人担心机器人的广泛应用的负面效果,比如给经济带来冲击,尤其是造成大量的失业。事实上在人类技术进步的过程中,这样的疑虑和恐惧一直伴随着我们,而且事后大多被证明是杞人忧天。我们不能以静态思维去看待职业分布与就业机会,随着技术和社会的进步,现代社会中劳动力在不同产业中的分布格局已经与自然经济时代大不相同,新的产业和机会将不断涌现,这个过程还将继续下去。就中国而言,更多地研发和使用机器人符合经济增长和科技创新的要求,中国应该成为一个机器人大国。

无论如何,机器人都不可能取代人类。目前智能机器的进步主要表现为计算和决策能力的提升,任何机器都必须按照固定的规则运行。然而人类生活的现实世界最大的特点是没有绝对、固定的规则,在局部、单个层面上也许存在特定的规律,但总体上则复杂到了人不可能完全掌握的程度,无论是数学、物理学还是社会科学,探索的空间都无穷无尽。对世界的复杂性保持敬畏之心,我们就能理解,人类发明出像AlphaGo这样的机器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但无论如何,人类必须考虑科技突飞猛进带来的伦理挑战。当前,无人机、智能机器人、基因和胚胎研究等等,都在挑战已有的商业习惯、法律规定和伦理习俗。这一变化带来的影响不仅反映在技术一个维度上,所以我们需要科研人员和哲学家、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等多领域的专家合作,稳定技术对社会的冲击,而不能制造技术霸权。

就像哲学家帕斯卡尔所说的,就算大自然最终毁灭了人类,人类依然比纯粹自然的力量高贵得多,因为即使在毁灭时,人类也明白并理解这一事实,而自然力量对此浑然不知。与精密的机器相比,绝大多数人或许是笨拙、愚蠢的,但维系人类社会的是爱与同情,而不是纯粹的智力。无论何时,机器和科技都要为高贵的人服务,奉行人本主义,而不是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