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举|文
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与京沪深津等地的网约车细则不同,成都仅要求车辆排气量不小于1.6L或1.4T;不仅限于本地户籍,持成都市居住证也有开网约车资格;同时,没有数量和运价管控,并有充分的安全保障措施。
在网约车各地新规陆续出台之时,成都的网约车征求意见稿带来改革的气息。
中国的经济改革,是一种渐进式的改革。渐进式改革的中间阶段是“痛苦U型低谷”。在这个阶段,部分实现市场化,带来巨大的利益,同时,又因管制较多,利益与管制勾结,形成既得利益集团,进而阻碍改革。所以,最重要的任务是为进一步改革创造条件,推动这些处于“U形底”的企业尽快继续改革,走出痛苦。
张五常在《中国经济制度》一书中,把中国模式的经验总结为中国放开县域层面的竞争,即在税制一定的条件下,各区县用土地优惠吸引资本,带来发展机遇。这是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经济活力大增的一个原因。某种程度上,当时的县域竞争,表面上是经济指标竞争,中央政府考核GDP,地方着力于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等。实际上,基于当时的情况,只有改革才有经济发展,经济发展一定来源于改革。所以,所谓的经济指标考核,本质上就是改革力度考核。中国的发展本质上是源于地方改革竞争。
随着中国30多年的高速发展,现在经济发展趋缓,进入了新常态阶段。在这个阶段,改革更加复杂,涉及各方利益,更有各种阻扰与障碍。所以,仅仅是经济增长指标不足以反映地方改革的意愿与努力,推动中国经济三十年高速发展的地方改革竞赛,也需要更深刻、更细致的多方面考察指标。
这些指标中,最重要的就是是否反映了人民的意愿。由于人民的利益往往与既得利益冲突,所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维度就是看对既得利益的触动程度。
出租车行业是中国城市交通的痼疾,城市在发展,人民的需求在提高,但出租车行业的数量却增长缓慢,打车难长久困扰市民,损害社会福利。所以,是否能解决打车难,就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地方改革竞赛指标。
北上广等地的新规,通过限制驾驶员资格,推高车型档次的办法,降低了网约车的数量,推高了网约车价格,在保护了出租车行业既得利益的同时,却可能把大量司机和老百姓一起推向黑车市场。相比之下,成都新规,放宽了准入,给出租车行业带来更大竞争压力,进而触动其利益。与此同时,也解决了打车难,给市民带来方便。
值得注意的是,成都相关部门在发布此次网约车征求意见稿时,强调了五个原则:即坚持乘客为本,坚持改革创新,坚持统筹兼顾,坚持依法规范,坚持属地管理原则。这五个原则正是7月26日,也即交通部发布网约车新规之前两天,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深化改革推进出租汽车行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中的五个原则。其中,坚持改革创新原则要求:抓住实施“互联网+”行动的有利时机,坚持问题导向,促进巡游出租汽车转型升级,规范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推进两种业态融合发展。
在我看来,所谓融合,就是指通过新业态与旧业态的竞争、进而融合,通过竞争与融合,在妥善协调利益的基础上,完成对既得利益的改革。所以,国务院的指导意见,体现了旗帜鲜明的改革意志。
在2016年第二届深圳双创周中外创客领袖座谈会上,对于马化腾提到地方网约车新规细则问题,李克强总理回复:“这个问题听到了,基本原则是明确的,会要求有关城市研究。”我以为,基本原则也正是这五个原则。
从这个角度看,成都此次的网约车新规,既很好回应了国务院的改革意愿,也体现了地方治理水平与落实改革的意愿与努力,在地方改革的竞赛中,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毋庸讳言,在全国多地出台严苛新规的情况下,成都更宽容的新规,虽然受到市民的拥护,但会受到一定压力。其实,中国的改革从来都是这样前行的。这也是国务院《指导意见》中第五个属地管理原则的原因所在,即“要充分发挥自主权和创造性”。
回溯以往的改革历史,中国改革冒出那些自主性与创新性苗头的时候,更高层决策者的及时肯定与呵护是非常重要的。当年小岗村的几个农民冒着杀头的危险,签下包产到户的协议,这个改革的新动向被高层发现、保护,才有了后来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全面推广。
1980年,傻子瓜子年广九在那个年代就赚了100万,很多人觉得,这个原来讨饭的人,发了财,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雇了几个人,社会主义还能搞雇工?这是不是属于剥削?主张“动他”。邓小平在一次谈话中说:“如果你一动,群众就说政策变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决一个'傻子瓜子’,就会变动人心,没有益处。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
虽然只是一段谈话,但某种程度上,正是有这样来自高层改革意愿的呵护,才有了今天占GDP达65%之高的民营经济的蓬勃发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被呵护的幼苗,才支撑起了今天的中国。
作者为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